塑膠包裝在循環經濟下的發展機會與模式
劉翰璋｜台灣經濟研究院研三所 助理研究員
引言
為何塑膠包裝在全球各國對塑膠循環經濟的討論中如此重要？面對塑膠包裝迫切的循環議題，完全禁止或是改用其他材料取代都不會是最理想的解決方案。塑膠仍然是包裝市場最主要材料來源。作者在文章中精闢指出，如何強化協助客戶，或與客戶共同設計更好的包裝解決方案，更快速將新產品進入市場，將是塑膠包裝生產商在未來需面對的挑戰。作者也為國內塑膠包裝產業的未來發展提出前瞻想法，透過第三方協調機構將整個價值鏈的利害關係人來整合串連，將能創造出台灣獨特的競爭優勢。
隨著永續發展與循環經濟等議題在全球不停發酵、越來越多消費者與政策制定者的環保意識抬頭，塑膠廢棄物對於自然環境所產生的負面影響使整個塑膠行業成為眾矢之的，而首當其衝的就是塑膠包裝產業。（更多關於塑膠與循環經濟之相關分析可以參考本期電子報其他專文）
為何塑膠包裝在塑膠的循環經濟裡如此重要？根據歐洲塑膠公會(Plastic Europe)最新公布的資料1，2018年全球約生產3億5,900萬噸的塑膠，若單看歐洲市場，同年有39%的需求來自塑膠包裝，佔所有塑膠需求類型的第一位。在另一份有關一次性塑膠的關鍵報告中2，花旗集團的研究團隊則推估全球生產約1/3的塑膠皆用於包裝相關的應用，
不論使用哪一種評估基準，現在一年保守估計也有至少1億噸的塑膠被用於包裝之中。然而，這些塑膠包裝僅14%被回收再利用(recycled)3(下圖1)，且其中超過一半以上都是降級回收。剩下40%掩埋，14%焚化，並有32％的塑膠完 全沒有進入使用後的收集系統中，或是被以非法的手段丟棄，所以加總起來仍有86%塑膠包裝沒有被回收再利用。
註：相關數據為整體塑膠包裝數據，不同國家或不同種類之塑膠包裝回收再利用情形皆有所不同 資料來源：WEF, 2016 圖1: 塑膠包裝使用後處理(2015年)
換言之，一年有超過8,600萬頓塑膠包裝原料被丟棄或是成為垃圾，這中間的經濟損失相信業者心裡了然。不僅如此，若加上聯合國環境計畫(UNEP)報告4推估塑膠與塑膠包裝沒有回收再利用所產生的外部成本，例如流入自然環境系統，尤其是海洋，導致環境退化(degradation)，或是焚化塑膠所產生的溫室氣體等，則不回收再利用塑膠包裝所造成的實質經濟損失還會再大幅度提升。
資料來源：Citi Research ,2018 圖2: 全球消費包裝市場材料佔比(每單位售出)
然而，面對塑膠包裝迫切的循環議題，完全禁止或是改用其他材料取代都不會是最理想的解決方案。塑膠（包含軟與硬質塑膠）仍為包裝市場最主要材料來源(上圖2)，其他主要或新材料短時間要替換塑膠並不容易，也不實際，因為塑膠相較於其它已知替代品，仍有許多難以被取代的特性優勢。（下表1）
表1：塑膠與其替代品的特性比較
資料來源：Citi Research, Berry Global
所以目前全球循環議題社群主力推動和塑膠包裝相關的永續目標時，仍以落實塑膠包裝回收再利用與再使用為主。
以歐美兩個具代表性的塑膠相關公會為例，首先是歐洲，配合多國政策要求，歐洲塑膠公會（Plastic Europe）承諾將在歐盟28國、挪威與瑞士等國，於2030年達到60%塑膠包裝回收再利用(recycle)與再使用(reuse)。2040年達到100%塑膠包裝回收再利用、在使用與/或回收(recovery)。美國化學理事會(American Chemistry Council)則承諾2030年塑膠包裝達到100%可回收再利用(recyclable)或可回收(recoverable)，2040年實現塑膠包裝100%回收再利用、再使用或回收。
要能做到100%塑膠包裝回收再利用或在使用，必須透過整個價值鏈的參與者所共同努力，從材料開發、設計與生產、消費者使用與使用後處理機制等各個環節都需要到位，一個環節的失敗就可能導致最終目標難以實現。因此需要有適合的第三方機構協調各環節的利害關係人願意共同參與並取得往前推進的共識。
英國的非營利組織，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Ellen Mac Arthur Foundation)正是當前協調以歐美為主，塑膠包裝價值鏈落實100%回收再利用與再使用的關鍵第三方機構。從2014年開始，該基金會與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針對塑膠的循環議題(新塑膠經濟)，展開一系列合作與全球性的調研工作，很多後續相關的討論都是引述這個期間的研究成果。
2018年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與聯合國環境計畫共同發起了「新塑膠經濟-全球承諾」(New Plastic Economy -Global Commitment)，旨透過邀請全球利害關係人自發性參與和簽署承諾，共同實現新塑膠經濟的願景，其中首要的課題便是塑膠包裝的回收再利用。至今已經收蒐集超過450個組織簽署，這些組織包含政府機構、許多具代表性非營利機構、大學、產業公協會與全球大型品牌商(或稱為快速消費品業者)、大型通路商與大型包裝製造商，其中參與簽署的塑膠包裝製造商約代表全球20%塑膠包裝產量。5
資料來源：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 2014 圖3:新塑膠循環經濟概念圖
這份全球承諾聯署，獲得了塑膠包裝價值鏈上具代表性業者與公會的認同，所以由基金會提出的因應行動與策略便具有相當的參考價值。整體而言(上圖3)，基金會認為新塑膠經濟有三大重要目的，第一、創造一個有效的消費後(after-use)塑膠經濟，後兩者皆是建立在此之上。第二、大幅減少塑膠流入自然環境與產生負面外部效應，第三、使用更多來自再生能源的初始原料。
上述三個目的也可以看為實現「100%塑膠回收再利用、再使用」終極目標的基石。為能鼓勵更多實際行動，2017年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與塑膠包裝價值鏈上的業者和外部專家密集討論，描繪出三個可執行的優先行動﹔「從根本重新設計與創新」、「促進再使用」、「大幅度改善回收再利用的經濟效益與品質」。(下圖四)
若按照塑膠的總重量進行分配，基金會分析其中佔總重量30%的塑膠包裝需要徹底的「重新設計」與「創新」，這些塑膠包裝主要為小包裝(40-70mm以下)、多重原料、或不常見的塑膠原料，加總起來大概佔整體塑膠包裝50%的數量與30%的重量，這部分的塑膠包裝也是被歐洲塑膠公會評為沒有不具備回收再利用經濟效益的項目。另外20%可以透過新的「再使用模式」獲取足夠吸引力的經濟報酬，剩下的50%需要專注於「改善原有設計」與「消費後處理系統」，以使回收再利用變為更符合經濟效益。
資料來源: 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 2017 圖四: 三個過渡至新塑膠經濟的優先行動
針對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所提出來的三個行動，適合的執行者實際上分布在整個塑膠包裝價值鏈不同的位置。「再使用模式」主要涉及到下游品牌商商業模式或是交付模式(delivery model)的轉換，目前多處於實驗階段，進展仍較為緩慢(<3%)。跟原料相關的創新與發展偏重在價值鏈上游的原料商，而塑膠包裝「消費後處理作法則」與資源回收商關聯較為密切。對塑膠製造商，最重要的行動應為「重新設計」與「設計改良」，包裝設計不僅僅是單純外觀，還必須要能夠讓終端消費者方便使用，但最重要的是生產的成本與可行性都不需要被充分的考量，所以塑膠包裝業者對於前端設計也能扮演重要的角色，為了更清楚說明，本文以全球包裝大廠安姆科為案例。
全球包裝大廠安姆科對100%塑膠包裝可回收再利用與再使用的應對策略
安姆科(Amcor) 作為全球第二大包裝製造商，不但簽署了新塑膠經濟全球承諾，它也是全球第一家包裝公司承諾在2025年將其所有包裝產品發展為100%可回收再利用或再使用。
為了達成目標，安姆科發展出多個永續的包裝解決方案(下圖五)。不僅如此， 2017年安姆科開始投資在美國俄亥俄州的新奧爾巴尼設立新廠，該廠於2019年底正式落成，安姆科稱之為新的創新中心(或設計與發展中心)。該中心內進駐頂尖工程師、設計師、技術專家等跨領域團隊透過快速成形、快速及測試打樣、與檢測能耐等一站式的服務，協助客戶讓產品更快進入市場。而其永續解決方案，已經可以看成一個一個模組化的選項被用於協助客戶製造出最理想的包裝解決方案。
所以對於安姆科而言，不論是包裝的設計，或是永續解決方案，都必須建立在能夠協助其客戶更有效的因應快速變化的包裝市場需求，100%回收再利用是其中一個。且這裡有一個重點，要能建立如同安姆科這樣的設計包裝解決能力，不單單需要跨領域團隊，還需要累積一定的資料與數據庫，而且幾乎可以肯定，必須有許多適當的軟體在背後支援，否則很難達成快速幫助客戶將產品放入市場的目的。
資料來源：安姆科
圖五: 安姆科7大永續解決方案
結語
整體而言，若照歐美所訂定的時程，未來5-10年將會是塑膠包裝價值鏈過渡至「100%回收再利用或再使用」的黃金期。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分析仍有佔30%重量的塑膠包裝需要透過設計與創新，為了達到目標，下游品牌廠將有壓力需要改善，勢必牽連整個包裝市場。
對於塑膠包裝製造商而言，如何強化協助客戶，或與客戶共同設計出更好的包裝解決方案，並更快速將讓新產品進入市場，應該會是一個重要的能耐，而且從安姆科的案例可以發現這樣一個協助客戶設計新包裝的團隊往往需要結合不同領域的人才，或需要有更多跨領域的人才。
國內的塑膠包裝業者，多以中小型企業為主，可能較難招募到適合的人才或是單獨購買快速成形與檢測的設備。面對這樣的機會與挑戰，最快的方法應是結合外部的力量，例如法人研究機構，將安姆科的設計發展中心外部化為一個可以讓包裝業者共同分享與分擔的資源，其中細部的運作機制仍需要討論。
然而，這只是塑膠包裝循環一個環節改善的方向，若要讓台灣也能做到塑膠包裝100%回收再利用與再使用，還必須串連整個價值鏈，也需要有整合性的計畫與適合的第三方協調機構。我國長期在製造與使用後處理具優勢，消費者環保意識也不低，循環經濟又是國內政策推動的方向，惟一較缺乏的是像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這類的協調者，可以讓價值鏈上的利害關係人願意聯手共同推動。先從一種原料、製造，使用到後處理開始為範例，循序漸進，台灣甚至有機會打造出全球級的100%塑膠包裝回收再利用的示範與實驗場域，後續再對外輸出知識服務與大型的解決方案。
英國首相邱吉爾曾說過: 「悲觀的人從每個機會中看到困難，樂觀的人從每個困難中看到機會」。面對循環經濟的浪潮，你想做哪一種人?
註解與資料來源：
1 歐洲塑膠公會 (2019) : Plastics - the Facts 2019
2 Citi Research (2018) : Rethinking Single-Use Plastics https://www.citibank.com/commercialbank/insights/assets/docs/2018/rethinking-single-use-plastics.pdf
3 環保署對於循環相關英語用詞之定義，一、Recycling =「回收再利用」。 二、Reuse =「再使用」。三、Recovery =「回收」
4 聯合國環境計畫(UNEP) (2014) : Valuing Plastic https://wedocs.unep.org/rest/bitstreams/16290/retrieve 5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 (2019) : The New Plastics Economy Global Commitment – 2019 Progress Report https://www.newplasticseconomy.org/assets/doc/Global-Commitment-2019-Progress-Report.pdf
圖片資料來源
WEF (2016) : The New Plastics Economy http://www3.weforum.org/docs/WEF_The_New_Plastics_Economy.pdf
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 (2014) : The New Plastics Economy https://www.ellenmacarthurfoundation.org/assets/downloads/EllenMacArthurFoundation_TheNewPlasticsEconomy_Pages.pdf
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 (2017) : The New Plastics Economy – Catalyzing Action https://www.ellenmacarthurfoundation.org/publications/new-plastics-economy-catalysing-action
安姆科： https://www.amcor.com/media/news/amcor-is-first-global-packaging-company-pledging-to-develop-all-its https://www.amcor.com/media/news/amcor-expands-legacy-of-packaging-innovation